鐘離被說得心軟了一半，唯唯諾諾上前：“我曉得你在外謀生辛勞，可你也得體諒我一人在家中孤枕難眠……是、是那姓朱婆娘的趁著我醉酒爬上塌來，我一時犯了葷，方才便是想將她給打發了，可不正讓你給瞧見了！”

姚嬸娘心裏頭憋屈，又充滿了悲哀，可又能如何？

女人自出嫁為人婦那日起，便一切事物都總圍著自家漢子轉，即便他真同那朱氏黏糊的不肯松開，自個兒又能拿他如何？難不成還能學著柳氏那樣同聶老二合離了嗎？

她剛被戚家掃地出門，合離了又能去哪兒？

想到這兒，姚嬸娘便不哭了，忍下這心底的委屈和不甘，開口道：“你即覺著夫妻分離苦悶，我便不回戚家了，日日與家中陪著你，同你一起管理著這果園子，如何？”

鐘離聽罷，一聽疑惑：“你、你不回戚家？那怎成？那夥房管事不當了？我這果園子裏的果子今年長得未有往年的好，若沒有你在戚家同戚夫人說上幾句，戚家不要了這果子可如何是好？左右我已將那朱氏大發了，你也將她打怕了，便別再同我較真了，今日在家中歇一晚，明日一早便回吧。”

鐘離還是那個鐘離，一切以利益為重。

旁人只道她姚嬸娘嫁了個能幹的漢子，家中銀兩一日勝過一日，卻不曉得每日沒個貼心人的苦。

“我已在戚家呆了足足十年，也幹累了！”

“幹累了便讓東家給歇上幾日，左右那夥房也不只你一人！”鐘離聽罷，上前來替她捏肩捶腿，舔著臉道，“歇上幾日，再回去也不遲。”

姚嬸娘瞧他露出這一副嘴臉來，心頭便是一陣隔應，推開他那一雙腥腥作態的手，幹脆直言道：“……東家已不再用我！我日後便在家安心做個鄉野農婦了！”

鐘離一下子像從夢中驚醒一般：“不再用你了？你犯了啥錯？怎的說不用便不用了？你、你可是同誰扯上不幹凈的名聲了？”

“呸！”這樣的時候，這漢子不曉得先體諒體諒她心中的苦悶，竟還扣這樣汙臟的帽子給自個兒，姚嬸娘憤恨的咬著銀牙，道，“別將我想得同你一般骯臟。”

說罷，姚嬸娘起身，出了果園子。

鐘離楞著一張臉，看著自家婆娘頭也不回離去，許久才回神嚷道：“你究竟怎的給東家趕出來的？你還未同我說清楚，回來！”

姚嬸娘哪裏還會再來理會他的叫嚷。

……

接下來幾日，姚嬸娘日日在家摘果子，每日同鐘離一同上山下山，終究是被旁人瞧出了究竟來。

一個個碎嘴的，先前都眼熱姚嬸娘能幹的婆娘，沒來由的便都開懷了，擠在河岸上一同漿洗衣裳時，‘嘻嘻哈哈’的說著閑話。

朱氏扭腰擺臀的過來，聽著她們的話，也立即插了嘴進去：“喲，你們可都是聽說了吧，那姚嬸娘被戚地主家趕回來了，說不準也是做了啥丟人現眼的事兒！原先還當將閨女嫁進了戚家便成了人上人，不曾想反還遭了嫌棄，嘖嘖嘖……”

蘇巧梅聽罷，帶著三分玩笑七分捉弄道：“喲，是朱大姐呀，都道你同姚嬸娘交情甚好，她還為你家李二郎搓合了門親事兒，你怎的也在背後嚼人舌根？”

朱氏一聽，立即反駁道：“誰同她交情甚好了？就她那刻薄面相，我哪裏能同她交好，便是她心懷不軌的給我家二郎挑了個蠢媳婦，才攪得如今家無寧日，我還未曾去尋她退那謝媒銀呢！”

朱氏立在河岸上，說得底氣十足，卻不曉得此刻姚嬸娘正挑著一筐子葡萄往這邊走來，而鐘離就埋著頭走在她身後。

“這婆娘心腸蔫壞，頭幾回還拉來了個麻子、瘸子……我偷偷說於你們聽，你們可傳揚出去，總之日後家中有成年兒郎閨女，可千萬別讓她做媒！”

噗通！

眾人原本嘻嘻笑笑，就當聽個樂子，卻忽而聽到一記落水聲，原先立在河岸上手捥著菜籃子的朱氏，突而便落到水裏去了。

“呀，落水了，有人落水了，快救人命！”

眾人一陣驚呼。

河岸邊一陣手忙腳亂，蘇巧梅機智的取過一旁的扁擔遞到在水中撲騰的朱氏手中，叫她握住扁擔，將她拉上了岸。

索性這一頭的河水不深，人未有性命之憂，只是這十月的天，這河水早已冷得叫人發抖，朱氏著實要遭上一重罪。

轉眼，便到了臘月三十，一年年底！

田地裏的菜漸漸少了，幾家富戶的需求又漸漸多了，阿九冒著鵝毛大雪走東家訪西家，又訂下了不少農戶家的果蔬，雖辛苦了些，可瞧著那一個個指著那果蔬換銀子過冬的農戶臉上感謝的笑意，阿九便覺得做這一切越發的值得，即便自個兒這跑腳的活計少賺一些，多給些本錢給農戶也是歡喜。

阿九今日一早去了張府及盧縣令府，皆得了個紅包，雖裏頭只有五個銅板，心頭卻是樂吱吱的，米府的帳房老丁悄聲告訴她，今日每人都有個紅包，她的那份怕是被米大娘給汙了去了。

阿九聽了並未放在心上，左右這米大娘眼下沖自個兒態度已好上了許久，自個兒斷了她的財路是事實，雖說她的財路亦是不正。

來了‘滋味齋’！

‘滋味齋’王掌櫃穿著一身的厚褂掛，攏著袖拉著阿九到一旁說話：“這冬日便是果蔬稀少，肉食吃多了又膩味兒，小戶人家又不會來點肉食，吃個饅頭配個鹹菜的，生意蕭條的緊！上一回戚家少爺上館子來點了幾味菜，正巧東家二少爺後腳邁了進來，要讓咱先給他上，結果二位較真的便動上了手，這酒樓裏的桌椅被砸了大半不說，還都打傷了人……哎！”

說起這事兒，王掌櫃著實苦不堪言。

事後，兩家傷了和氣不說，又使勁往盧縣令那兒送了銀錢才將這事給平息下來，眼下戚家與王家又結上了怨，他著實被王大小姐好一通訓斥。

“說到底，便是因著果蔬稀少惹的禍端。”

阿九明白的點頭。

只是這冬日裏，白雪皚皚，良田荒地都是一片枯枝腐葉，蕭條得緊，能弄來的也只是一些冬日也尚且能活的菠菜，蘿蔔，大白菜……皆是平日裏吃到發膩的菜。

“若是能有些旁的新品種果蔬便好了！”王掌櫃感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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